对着我傻笑,看来没恶意。
哈哈哈,我说着就想笑,现在想起来还是感到那场景奇怪,周维炯说,我没察觉,突然一见,把我吓傻了。我说,你是老神仙吗?他嗯,摇头,头摇得像拨浪鼓,还把嘴裂开,装着吓我。我又说,你不是老神仙,那你就是鬼咯。他还是嗯,连说三个“不不不”,还摇头。
显然,这次有些生气,不笑了,伸出手,手臂太短,尺把长,手掌很大,像鹅掌,摸摸头,然后,把手伸到嘴里,猛咬一口,哎哟大叫。我一缩头,把我也吓得一愣,心想,搞什么鬼呀,周维炯说,哦,你一定说我是鬼,是吗?他停下来说,我知道痛,我不是鬼。
我说,你不是鬼,也不是老神仙,那你是山神了?
他忽然闭眼,又忽然睁开,又哈哈哈,笑着,点点头说,算你猜对了,聪明。
我说,你既然是山神,那你帮个忙,把我拉上去。
他很高兴,忙伸手给我。
你想,我是啥伸手?周维炯笑着说,哎,此人还真是老实,搞怪,这么愚蠢,还真的信了。于是,抓住了,一使劲儿,他就嚎。
我趁势把他摔到沟里,他倒在水里,仰着头,看着我说,狡猾,真狡猾,简直狡猾透了,比我还狡猾。
比我还狡猾,啥意思?周维炯说,我当时问,你不生气?
他说,山里太寂寞,遇到你,看你走路也好,长相也好,都像是大人物,但又那么年轻,不知道干啥的。一定到过外面,想知道外面都在干啥,于是,就想逗逗你,气啥?
我伸手,他居然不敢伸手,还说,你的手指头跟钉耙齿差不多,硬,耙着,生痛,我可不敢。
我说,你放心,拉你上来。
这时候,他才小心翼翼,迟疑一会儿,还是伸出手。
我逮住了,轻轻一拉,像拔萝卜,把他从水沟拔了起来。
他站起来,袍子实在太大,从头能套到脚后跟,都吸满水。站在那儿,像融化的冰棍,那水流的,就像山沟里过水,呼啦啦响。他像斑鸠,支棱开,抖抖,打个寒噤说,都四月了,快过端午了,咋还这么冷?
蔡田把一块足有方桌大小的石头糊弄干净,摊上竹叶,再把带来的酒菜放下,说,维炯小弟,大哥知道你饿了,在此等候,犒劳你。还没到端午,队长让南街做了一锅江米干饭,我们弄来一大半,都攥成坨坨了,还有这烧饼,可是南街最有名的姜家烧饼呀,吃吧。这是臭豆腐,队长说,家乡特色,你爱吃;没肉,有筒鲜鱼,队长专门给你留着的。
围着石桌坐好,山风吹来,顿感清爽,周维炯抓一把干饭放嘴里,对随行的人说,吃吧,表哥弄的。
漆德玮说,刚才,你只说了一半,那后来呢?
后来,啥后来?
就是你与老斑鸠之间啊。
哦,这事儿没啥说的,周维炯说,表哥,你找我,又在这儿等,一定有事吧?
漆德玮笑着说,有啥事?等你,想你呗。你还是说说,你与老斑鸠之间……
底下,你猜都能猜得到,说出来,有啥意思?
让你说,就是想锻炼你,你还是老样,不是必须讲的,你一般不说,所以,爷爷活着时就说,贵处就在这儿,但是,短处也在这儿,漆德玮说,我知道,贵处在这儿,但不知道短处是啥,所以,就想锻炼你,让你多说话儿。
周维炯端起酒,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说,累了,想睡一会儿。表哥,以后再说吧。
那行,你们?漆德玮指指蔡田和陈大权说,带着他俩,到那边玩一会儿。说过,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纸牌递给蔡田说,只许赢不许输哈。
蔡田知道说的是反话,笑着说,大哥,你真是,腰里揣副牌,谁来跟谁来呀。
漆德玮笑着,指着骂:狗嘴,去去去,滚到一边去。
蔡田也笑了,站起来,说一声,咱这次可不是兵匪一家哈,你们跟着维炯,我们跟着大哥;大哥跟维炯是老表,我们也就是老表了。走,老表,我们几个到那边去玩玩,看你们几个货整天在山里窝着,肯定手艺退步了,让大爷我,不,让大哥我教教你们。就是大哥说的,手里揣副牌,谁来跟谁来,哈哈哈。
你个熊样,还称大哥?刘同林说,是骡子是马,牵出来遛遛,不就知道了?
好,你嘴硬,走,到那边,咱们单挑去。
好咧。
蔡田带就着其他几个,下到老鹰嘴大路,在一棵板栗树下坐下来,摊开树叶,玩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