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承言的“顿悟”,像是一道分水岭。^j+y*b/d+s+j\.!c-o′m-
自此之后,阅卷堂内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这位原先最坚定的“旧标准”捍卫者,摇身一变,成了我那套“实用主义”理论最积极的拥护者。
他批阅试卷时,不再纠结于文采辞藻,反而对那些条理清晰、方案具体的“大白话”文章青眼有加。遇到写得特别好的,他还会像发现新大陆一样,激动地拿来与我探讨,两人凑在一起,对着一份施工图或者预算表指指点点,活像是两个正在核对项目方案的工程师。
这一幕,看得堂下其他官员瞠目结舌,三观摇摇欲坠。他们感觉这个世界,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,加速疯狂。
而随着阅卷工作的推进,除了那些一本正经的“残次品”、暗藏玄机的“舞弊品”和偶尔出现的“实干派良品”之外,另一类更加奇特的“展品”,开始集中涌现。
那就是——“神仙答卷”。
这些答卷的作者,显然是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、愤怒和努力尝试之后,发现自己的脑容量实在无法兼容我这套“超纲”的考题,于是毅然决然地放弃了治疗,选择了最潇洒的人生态度——
开摆。
而“开摆”的方式,也是五花八门,创意无限,充分展现了人类在放弃抵抗后所能迸发出的惊人想象力。
这天下午,我正喝着新泡的菊花茶,一份卷子被呈了上来。这份卷子,被张承言判为“不知所云,建议黜落”,但他眉宇间却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。,暁·税?C/M^S′ !首^发¢
我好奇地展开一看,顿时乐了。
卷面上,没有答任何一道题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幅气韵生动、笔法老练的……《秋山行旅图》。
画中,层峦叠嶂,古松苍劲,一道瀑布如白练般从山间飞流首下。山脚下,一位头戴斗笠、身披蓑衣的渔夫,正划着一叶扁舟,悠然远去。画的意境,孤高绝尘,充满了“江湖之远”的潇洒。
画的旁边,还提了一首小诗:
“三场笔墨皆虚妄,一纸策问乱我肠。不知主考何方圣,不如归去钓沧浪。”
落款是:一个想家的考生。
“哈哈哈!”我忍不住笑出了声。这还是我进入阅卷堂以来,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。
“人才啊!这绝对是个人才!”我拍着大腿,对张承言道,“张大人,你看看,这画工,这意境,这首打油诗里透出的洒脱劲儿!这哥们儿要是去搞艺术,绝对能成一代大家!”
张承言哭笑不得:“林大人,这……这毕竟是科举考场,他如此行径,己是藐视朝廷,按律当……”
“按什么律?”我摆了摆手,打断他,“人家都说了,‘不知主考何方圣’,这是在夸我呢,夸我出题水平高深莫测,如同神圣。而且你看,他也没骂人,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想回家钓鱼的美好愿望。多淳朴,多真实。”
我拿起朱砂笔,想了想,在画的留白处,写下了我的批注:
“画工尚可,意境不俗。`比~奇_中*蚊.旺^ ?庚/辛_罪·哙?有陶渊明之风,然则朝廷选官,非为选渔夫。阁下之才,不在此处。建议:考卷己转送翰林图画院,或有伯乐识君。另,附赠一句:钓鱼穷三代,科举富一生,望君三思。”
写完,我得意地吹了吹墨迹,将这份“艺术品”也扔进了那个“特殊样本收藏箱”。
这一下,仿佛打开了什么奇怪的潘多拉魔盒。
接下来呈上来的“神仙答卷”,一份比一份离谱。
第二份,来自一位显然脾气不太好的考生。
他同样没有答题,而是用一种力透纸背、几乎要划破纸张的狂草,写了一篇激情西射的……檄文。
文章的标题是:《讨林贼檄》。
内容从我的祖宗十八代开始,一路问候到我未来的子孙万代。文中,我被形容成一个“乱我文脉、惑乱圣听、哗众取宠、其心可诛”的绝世奸贼。他甚至还引经据典,论证了我的考题,是导致“天人失和,阴阳倒错”的根源,声称我若不被千刀万剐,大梁朝不出三年,必有大灾。
通篇文章,文气充沛,逻辑“自洽”,骂得是酣畅淋漓,荡气回肠。
张承言看到这份卷子,气得差点当场心梗,指着卷子怒斥:“狂悖!狂悖至极!此等狂徒,当即刻拿下,明正典刑!”
我却看得津津有味,还不住地点头。
“不错,不错。这文笔,犀利啊!有汉魏之风骨,骂人都骂得这么有气